私宴过后的第二天,朝鲜王宫传来王谕,有请日本国特使于弘治九年(1496年)一月五日上朝觐见朝鲜国王。次日,朱长青穿戴整齐,独自一人踏着朝阳步入了景福宫勤政殿。
“外使参见朝鲜大王。”
“特使免礼。”
“外使携有日本国国书一份,呈请御览。”朱长青双手奉上国书,一旁的左赞成李彦迪接过国书,送到御座之下,由内官转呈给了李㦕,李㦕查验了两遍之后,提起一旁的印玺盖上了国印,待得国书返回到朱长青手上,李㦕才开口说道:“特使一路劳苦,请在本国多休息几日,领略下敝国的风土人情,待离去之日,本王派使臣带上本国国书与特使一道回去。”朱长青拜谢之后,带着国书退出了大殿。
有了这份国书,以前买卖不了的物资,现如今都可以随意买卖。只是需要让官府记录成册,不过大部分的物资都是官府独营,想绕过也是不易。主线任务做完,朱长青彻底放松下来,天天带着新兵卫,姜晴,陆秀文,霍泗邈,李晟恩参加各种宴会,特别是一些大商贾和大家族的宴会,朱长青几乎是一个不落的参加了个遍。因为带着姜晴和陆秀文,不少身份不够高的家主不再像之前那般费力的介绍着自己的女儿,朱长青终于能放开手脚套取情报。倒是新兵卫和霍泗邈身边多了不少介绍女儿的家伙,不堪其扰的新兵卫只能破天荒的换上了女装。因为知道了陆秀文郡主的身份,不少贵胄子弟有意无意的围绕着她转圈,想方设法的套着近乎,不过陆秀文只学了半吊子日语,韩语是一句也听不懂。李晟恩倒是有些眼力,主动的帮陆秀文做起了翻译,毕竟朱长青那里有姜晴,李晟恩可不是那种不识时务的楞头小子,万一坏了朱长青的好事,自己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。况且帮陆秀文当翻译还能获得王京贵族子弟的好感,简直就是一箭双雕的大好事。
陆秀文倒是也不驱赶这些贵胄子弟,只是沉默的听着李晟恩的翻译,时不时的还问上两句,因为看不出表情变化,朱长青也不好出手干预,不过陆秀文死了男人又没了父亲,这两年多性情大变,要是能在这朝鲜找到真爱弥补内心的伤痛,那也算得上是一段佳话了。
“秀文郡主,请你嫁给我。”忽然一个声音传来,偌大的绣楼数十人安静得一根针落下都能听见。陆秀文感觉气氛有些怪异,但是又没听懂,只好疑惑的看向李晟恩。
李晟恩呆立当场,不知道如何翻译,看向朱长青,只见朱长青冰冷的看着说话的青年,眼神阴晴不定。
那青年见李晟恩迟迟不肯翻译,只能用蹩脚的大明语重说了一次。陆秀文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其貌不扬,甚至有些猥琐的青年,歪着脑袋认真的思考了起来。
朱长青微微冷笑,这个猥琐青年是王京有名的纨绔,曹参判的儿子。仗着他爹的势力欺男霸女无恶不作,偏偏又生得猥琐恶心,所以一直赋闲在家。曹参判许是年轻时恶事做得多了,三房妻妾,二十几个情妇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,只有这一个独苗,自然溺爱得很。这几年这玩意也把他爹的人缘败光了,要不是曹参判本身并无什么大错,这曹姓一门怕是早就流放济州岛了。就这样的玩意还想娶郡主,简直异想天开。
陆秀文看了一眼朱长青,眯着眼睛对着猥琐青年甜甜一笑,点了点头。顿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,朱长青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微笑的陆秀文。“不行,我不同意。”朱长青大声的喊道。
“我同意了,你不同意又如何。”陆秀文昂起脑袋不屑的说道。
“长兄如父,父亲不在,我就是父亲,我不允许,你就不能嫁。”朱长青有些着急,声音渐渐的大了起来。
一旁的少年们纷纷向后退了几步,包括那个曹姓猥琐少年,也害怕的躲到了门边。陆秀文白了一眼那个懦夫,又迎着朱长青质问的眼神继续说道:“我本就不是王爷的女儿,你也就不是我的哥哥,我为什么要听你的?”
“秀文别闹了,你有什么就跟哥哥说,如此做又是为了什么?”朱长青见硬的不行就想来软的。
“反正我现在是陆秀文,不是朱秀文,我要做什么是我的自由,外人管不着。”
“胡闹,新兵卫、姜晴,抓住秀文郡主,我们回去。”朱长青有些生气。“各位不好意思,晚宴就到此结束了,本王有些家事要处理,各位下次再聚。”说罢朱长青带着众人离去,陆秀文挣扎不过,被新兵卫强行抓回了太平馆。
“说吧,为何如此做?”朱长青铁青着脸看着眼前的陆秀文。
“与你何干?”陆秀文咬着牙愤怒的说道。
朱长青有些吃惊,自从陆秀文跟自己走后,她向来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,似乎对一切都不感兴趣,无悲无喜,更别提愤怒了。这是两年多以来她第一次在脸上表露出感情,居然是愤怒,难道就这么点时间这陆秀文真的爱上了那个猥琐男?那个让人生理和心理都万分抗拒的玩意?这陆秀文不会是受到的打击太大而脑筋秀逗了吧?
朱长青深吸了几口气,郑重的坐在了陆秀文的对面,开口说道:“告诉大哥,你为什么要这么做,我不相信你真的看上了那坨玩意。”
陆秀文看向朱长青的眼睛,然后眼泪瞬间就出来了,陆秀文恶狠狠的吼道:“因为你,因为你,就是因为你,一切全是你的错,你为什么要出现,你为什么要出生,你要是从来没有出现过,你要是死了,我就不会如此痛苦了。”吼完陆秀文便趴在一边痛苦的哭了起来,那哭声比当初在王府后花园时还要悲伤,还要心碎。
朱长青下意识的伸出了右手想安慰陆秀文,但是手停在了半空中,又无奈的摇了摇头收了回去。陆秀文哭了一阵,似乎是越想越气,转过头来对着朱长青又吼道:“如果不是因为你出生了,就不会跟父王在日本相认。你跟父王不相认,也就不会到明朝来。你要是不到明朝来,旭郎也就不会死得那样凄惨。你要是不出那些风头,就不会与人结仇,我也不会遭到那样的羞辱。你要是不被骗到竹林,谢舅舅就不会来杭州。谢舅舅不来杭州我就不会知道自己不是八郡主,那么我就依然还是父王的女儿。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,你为什么不死?你为什么不去死?”发泄完陆秀文又伤心的哭了起来,“但是你又那么的好,你是真的把我当成了亲妹妹,我跟着你就是想找机会杀了你,杀了你之后我也会死,反正我已经没有了父亲,亲生母亲居然瞒了我十六年,这十六年她有无数的机会能告诉我真相,她却选择了瞒着我,不信任我。我十六年来当成亲人的人不信任我,还抛弃了我,只有你这个外人真的把我当成亲人一样的爱护着,我下不去手,我真的下不去手。我和你都有罪,都要受到惩罚。”
朱长青嘴里有些发苦,确实就是因为自己的出现,朱秀文的一生改变了,自己内心里确实也一直觉得亏欠她,所以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照顾。朱长青没想到秀文的心里有这么多的苦,这么多的恨,她一直压抑着这些痛苦,整整两年。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啊,自己居然让她独自承受了如此之久,自己真的不配做一个哥哥。朱长青心痛的把秀文拥入怀中,“秀文妹妹,我的好妹妹,是哥哥不好,是哥哥害了你,千错万错都是哥哥的错,你别再折磨自己了,父王是爱你的,周夫人也是爱你的,大娘苏婕妤也是爱你的,还有你的姐妹们,她们也都是你的家人。家人不是血缘,而是亲情,我们因为有亲情存在才是一家人,不是因为有血缘联系才是一家人。”
陆秀文哭得更伤心了,“你骗我,如果我们还是一家人,那么为什么父王不要我了,就连义女的名分都不愿意给我。”
“秀文,你要理解父王,父王身为亲王有各种不得已的苦衷,父王对你的爱,你心里明白。他可曾对你有过不公?”
陆秀文回想起年幼时的情景,那温热的手掌,那宽阔的臂膀,那如阳光般和煦的笑脸,陆秀文渐渐的止住了眼泪,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。
朱长青微微叹了口气,放开了陆秀文,抓着她的肩膀,看着她的眼睛真诚的说道:“秀文,我们都是你的亲人,我们都希望你能幸福快乐,你父王是如此,你母亲也是如此。父王让你回归陆家也是为了了却陆大哥的心愿,你母亲不愿意告诉你真相,也是怕你接受不了,如现在这般自暴自弃。正所谓知女莫若母,现在看来周夫人的决定不正是正确至极的吗?”
陆秀文咬着嘴唇,默默的点了点头,朱长青继续说道:“好了,不要想这么多了,你现在先休息,我叫姜晴来陪你,切莫再想那些无聊的事情了,答应大哥好吗?”
陆秀文擦去满脸的泪水,爬上了床。朱长青松了口气,叫来姜晴,吩咐她今夜警醒些,有事就大喊,自己会在门外安排守卫,收到警报就会第一时间赶来。
安抚完陆秀文朱长青还有一堆麻烦事要解决,按照自己之前打听到的情报来看,那个曹参判父子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,自己当时也是着急,没有妥善解决后续事宜,经过这一晚上的发酵,之后不知道还会牵扯出什么麻烦事来。